"林一一這次又遲到了？還是跑著來教室的？""她手里不是還攥著一沓A4紙嗎？該不會是——"我聽見李小杰壓低聲音湊近王浩的耳邊，后者突然笑得直抖，差點撞翻桌上整蠱惡作劇的奶油噴罐。

我斜眼瞥著他們。走廊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我的校服裙擺上，像給沉默的人披了層薄紗。其實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議論，就像習慣了每天清晨六點十三分擠上305路公交車。直到某天午休時，周子昂突然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條："下周一放學，車站在門口等。"

二、車廂里的臨時乘客

我開始懷疑自己是被施了某種看不見的咒語。每到放學鈴聲響起，教室里的躁動就像蒸汽在鐵軌上凝成白霧。那些平時連午休都懶得動的男生，此刻能化身短跑健將，拖著籃球、羽毛球拍沖出教室。

有次我追著打印報告書跑得太急，在打印室撞見李小杰抱著疊得像小山一樣的A3紙，正在給它扎塑料帶。他見我靠近，立刻把紙堆塞進柜子，慌張得像是藏起禁書。我站在門口半晌，聽見他小聲罵："該死的林一一，我的路線圖還沒畫完！"

從這天起，我注意到教務處外面總莫名其妙地多出空紙盒。最先發現的是班上長得像動漫反派的程遠，他把空盒子里的白色塑料泡沫捏成一團塞進口袋，眼神陰鷙地盯著我后背。我甚至在廁所隔間聽見兩個女生談論："說不準那盒子本來是裝女生用的？結果被這群男生搶去了......"

三、終點站藏著的真相

事情在體育節開幕式前一天突然爆發。

那天上午，體育館里飄著刺鼻的油漆味。我蹲在角落幫體育委員收發號碼牌，突然聽見**臺下傳來金屬碰撞聲。順手掀開遮擋器材的布簾，眼前的景象讓我險些窒息——整排自行車后座都改裝成鐵架，上面整整齊齊碼著塑料盒。

"我說林一一，你這A4紙的邊角是不是總留兩毫米誤差？"王浩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身后，手里捏著張泛著油墨味的紙。我這才發現每張紙的左下角都印著微縮版的"305路"圖標，就像某種地下交通標識。

直到傍晚值日時，我才發現原本空蕩蕩的儲物柜里藏著半本涂鴉本。第73頁用熒光筆畫著熟悉的路線圖，終點標注著一串我不太熟悉的坐標。畫作角落里潦草地涂著幾個名字——李小杰、程遠、王浩、周子昂，還有其他七個人，總共十個男生。

四、最后一班車上落下的

"你難道不明白嗎？"夜晚我追著周子昂到操場。他蹲在跑道邊摳掉水印的混凝土地塊，月亮在他頭頂灑落斑駁的樹影。"每天他們都得趕兩趟車去補畫班花！你倒是試試看用鉛筆在教室里畫朵玫瑰，能扛得住多少道兇光！"

他從口袋里摸出泛黃的速寫本，里面翻飛著數百朵被各種光線侵蝕的玫瑰。我突然想起開課第一天，班主任念著遲到學生名單，所有點名未到的男生都姍姍來遲，額角沁著汗珠，手里攥著半濕的速寫本。

最終的真相像一塊烤得過焦的松餅——那些所謂的"公共汽車"只是個代號，真正的乘客是我們班為班刊百花冊補稿的男生。他們騎著改裝后的自行車在放學高峰期穿梭，像一群被指定路線催命的快遞員。

五、公交站臺的消逝

體育節閉幕后，儲物柜被徹底清空。班上女生在百花冊慶功會上舉著酒杯朗笑時，那些突然消失的塑料盒和空紙盒正被十個人搬上自行車后座。我看見程遠在最后一刻往盒子里塞進半包創可貼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。

從那天起，走廊里再也不飄著制圖室的苯酚味。只是每當中午打飯時，我仍會看見某個男生猛地從食堂窗口縮回半個身子——那里擱著疊著三分之二張A4紙的托盤，像一班始終半明半滅的路燈。

六、寫在最后一站

故事永遠不會出現在班刊上。我確信那些鐵架會長滿鐵銹，路線圖終將被揉成一團，但就像鐵軌永遠嵌在鐵軌的位置，十個男孩堅持的事永遠是真的。

某天傍晚，我真的等在教學樓門口。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投射在水泥地上，像被拉長的涂鴉。王浩騎著最后到的自行車，后座空蕩蕩。他沖我揚起嘴角，那笑容簡直要把整條街照得雪白——"下一班三分鐘后進站。"

我這才意識到，自己的影子竟和那些涂鴉完美重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