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千蕩到最高處時,王子杰看見對面街角的沖浪板店掛著一串銀制掛鈴。午后的陽光穿過云層縫隙,將斑駁的影子投射在尤安后頸處——那皮膚白得能倒映出整條溫哥華街巷的光影。他習慣性地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,北京到溫哥華的時差還沒倒過來,連瞳孔都在適應這里的斜陽。
尤安正用砂紙打磨一塊楓木板面。木屑在空氣中飄散時,王子杰忽然想起北京辦公室里加班到凌晨的臺燈光暈。他本該現在端著咖啡杯盯著PPT修改,卻在這座陌生城市的倒時差譫妄中,第十三次錯過了要見的客戶。
一、倒時差的第七十二小時溫哥華的初秋比北京來得更早。王子杰坐在咖啡館靠窗的位置,面前是半杯已經涼透的美式咖啡。他總在這樣的時刻想起時差帶來的混沌——北京時間凌晨3點,溫哥華時間卻是上午9點,連時鐘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撥片樂器。
尤安第二次出現是在周三的雨天。街角的沖浪店前擺著一排淋濕的滑板,雨水順著金屬架往下淌。王子杰站在玻璃窗前讀商業計劃書,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句刺耳的評論:"這板面的弧度,完全不適合溫哥華灣區的浪形。"
二、時鐘與潮汐尤安的沖浪板店開在十五大街的轉角。王子杰數過六次從那里掠過的海鷗群,每次都會聽見鐵門開關發出鈍重的金屬聲。他說這里的浪形在每個月圓之夜會忽然變得暴躁,就像某個還在倒時差的外地人。
周四的正午時分,尤安遞來一塊烤得焦脆的楓糖脆餅。王子杰咬了一口,口腔里飄散著楓糖漿特有的綿甜。"你這工作應該換個時區,"尤安說,"就像換塊新的沖浪板一樣。"窗外的時鐘指向兩點差三分,咖啡機轟鳴聲恰好和海浪拍岸的節奏重合。
三、計時器在轉王子杰開始在沖浪板店對面支起折疊桌。他用棕色紙袋包著電腦,像在擺路邊攤似的趕工。尤安經常在他腦后十公分處敲打板面,震得鍵盤發出雜亂的清脆聲響。"換個角度你會更高效,"尤安遞來一副護腕,"就像我給沖浪板打蠟的功夫。"
第五天早晨七點過五分,王子杰看見尤安推著藍白相間的沖浪板向海邊走。陽光給他的影子拉得老長,和海平面上的落日形成某種不可能的幾何關系。王子杰突然明白過來——這是一個用時差編織的雙重時區,就像楓糖漿在兩張烤餅之間凝固出的琥珀色軌跡。
四、最后的倒轉當王子杰終于將生物鐘調成溫哥華時間時,海灣區正在漲潮。尤安踩著浪尖消失在翻涌的浪花中,白色沖浪板在夕陽下閃著金屬光澤。他想起手機里儲存的那張七巧板拼圖——時差、楓糖和潮濕的海風,原來早就拼成完整圖案。
夜幕降臨時,街角的沖浪店掛著溫暖的金黃燈泡。王子杰推門進去時,尤安正用某種楓木刻制新板面。"北京和溫哥華的時差,"他說著遞來一杯熱可可,"應該用來等待更長的黃昏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