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槐站在雨中,衣衫被冰涼的雨水浸透。遠處山巒間漂浮著灰蒙蒙的霧氣,像極了他混混沌沌的半生。竹簍里沉甸甸的三十把刀,是他用爛命換來的機會。掌柜的說要送他去北椋軍營,可他攥著刀柄的手指骨都在發顫——那些刀上沾著血,不是他的,卻比自己的命還重。
一、三十把刀換來的生機
泥濘的小路上,李槐的腳印深得能灌下半瓢水。他想起三個月前在朱砂渡遇著的那個瘋和尚,后者捧著油燈跳進河里,說要找沉在水底的金鑾殿。如今想來,和尚多半是瘋了。可若非那盞油燈引燃了酒樓后廚,他哪能湊夠三十把刀的錢?
刀客們的血順著竹簍縫滲出來,在地上畫出蜿蜒的紅痕。其中一個尸體還吊著半口氣,喉嚨里嗬嗬地冒著腥味。李槐蹲下來扒他衣兜,指尖碰到半塊銅板——這是第七個身上帶著錢的人。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醉仙樓遇見的白衣公子,那人舉著折扇問他要不要下江南,嘴角含笑的模樣極像三年前死在他刀下的少莊主。
二、南疆毒婦的棋盤
江南果然毒。
青蛇教主蘇給筇躺在軟榻上吃糯米團子,玉手捏著團子的褶皺像是在搓人命。李槐跪在地磚上數她的指甲花,第三根上纏著的碧青色藤紋看著眼熟,像是剛從姑蘇城南的毒瘴林里摘來的。她忽然笑起來,袖中飛出數十條青蛇纏住李槐的刀,他甚至沒看清刀鞘怎么就空了。
“有人要你死,就在這會兒。”蘇給筇懶洋洋地說,“不過你長得比想象中順眼,先吃塊糕墊墊命。”李槐張嘴咬了一口桂花糕,甜得后牙根發苦。這時候他聽見堂外傳來異響——像是幾百條蛇同時蛻皮的動靜。
三、北椋鐵騎的刀鋒
鐵蹄踏碎了最后一抹晚霞。
李槐騎著租來的劣馬在官道上狂奔,身后塵土里時不時露出片片血色。他摸出懷里的羅盤,那玩意兒在掌心轉得比醉漢還亂,指針戳在“死”字上紋絲不動。忽然有個受傷的斥候滾到馬前,血糊糊的手死死攥著他衣角。
“第三岔路口……有陷阱……”
話沒說完,兩人同時聽見震耳欲聾的機械轉動聲。李槐一拍額頭,想起清晨在茶攤遇見的老工匠——那人滿嘴酒氣說著要修通通往北椋的大道,臨走時錘子還歪歪斜斜地戳在石板縫里。當下他縱馬橫沖,硬生生闖進機關陣眼,千鈞重錘擦著頭頂轟然砸下。
四、竹刀與金剛體
肺都要咳出血了,他才看到那座懸空的竹樓。竹樓頂盤旋著七只赤鷄,那是三教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兇鳥。赤鷄首領的鐵喙幾乎要啄進李槐喉嚨,卻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——他掏出懷中那柄竹刀時,渾身汗毛都炸開一分。
老金剛盤腿坐在窗前嗑松子,殘缺的右耳后新生的肉芽泛著青灰色。這老兒練功走火時把刀剁進自己腦袋,如今滿嘴血沫子的瘋言瘋語倒有一半是真經。見李槐舉刀姿勢歪斜,他忽地抄起茶盞砸過去:“站著砍刀法三歲小孩都比你好!”
五、江湖就是張網
斜月掛在竹樓檐角,李槐終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困獸。竹刀“咔嚓”斷成兩截時,他聽見街上傳來銅鑼聲。南疆毒婦來收尸的消息比瘟疫傳染得更快,可竹樓角落里忽然多出個青衣少年。那人氣若游絲,手里卻攥著當日老金剛誤吞的那顆松子。
當銅鑼聲在后院響起,少年忽然冷笑:“你們要找的人,早被我釘在燕子窠里三日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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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簍還在朱砂渡擱著,只是如今里面裝的是三十一把刀。據說后來有人看見李槐牽著匹火焰馬踏過姑蘇城門,背后跟著個牽駱駝的胖子,兩人指天畫地地爭論著什么。也有人說在西域見過他們,只是李槐此刻正頂著個大西瓜腦袋,被一僧一道追得滿地跑。
江湖是張網,有人自投羅網,有人是網。至于你說的那只瘋和尚,我還聽見他在寒刀鎮的二兩河里摸出個油紙包,包里裹著半截銅錢和當日沒燒完的油燈芯——